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和悠哉度假的游客在航站楼里熙攘来往,也许正赶时间,也许准备喝杯咖啡踏实候机,谁都无暇多看国际过境区红色塑料长椅上那个蜷缩的身影。机场总是人们行色匆匆短暂停留的地方,但也有人进退不得一住18年成了电影里的传奇......
巴黎戴高乐机场发言人告诉CNN,11月12日周六中午时分,在机场里前后住了将近20年的伊朗难民Mehran Karimi Nasseri,在早已被他当做“家”的2号航站楼去世,终年77岁,死因是心脏病发作,警察和机场医疗队无力回天。
01 电影与现实
2004年斯皮尔伯格电影《幸福终点站》中,主人公(汤姆·汉克斯饰)从虚构的东欧国家Krakozhia抵达纽约JFK机场,入境过海关时却发现一夜之间祖国政变,他所有旅行证件都失效了,被迫“卡”在国际候机厅,无法进入纽约,也无法被遣返回已不存在的“国家”,身份问题就这样被搁置下来。电影中,主人公心态比较积极,困在机场也很快开始想办法赚钱、交到了朋友,甚至爱上了一位空姐。
现实中,困在机场的伊朗难民Nasseri虽没有那些浪漫的桃色桥段,倒也的确结识了许多机场员工,得到了许多机场餐券的接济,也得以去员工设施中洗澡。 至于Nasseri现实中被困机场的原因,还要从1988年说起......
02 长达18年的机场流亡
Nasseri 1945年出生于伊朗当时英国管辖之下的Soleiman地区,父亲是伊朗人,母亲是英国人。1974年离开伊朗到英国求学。
1977年因为抗议伊朗国王而被监禁、驱逐,没了护照。其后在欧洲多国辗转、申请政治避难,比利时联合国难民署提供了难民证书。
1988年,他有一张去伦敦的机票,但过海关时候他说装着难民证书的公文包在巴黎火车站被偷了,英国移民官员只得将其拒之门外。法院裁定法国当局不能强行将他从机场带走,Nasseri无法离开巴黎戴高乐机场,又没有任何官方身份文件,警方都不知道该把他驱逐回哪。
1988年8月,他在戴高乐机场,开始了18年的机场流亡生涯。 每天的生活很简单,早上5点半起床,躲开乘客高峰,在公共浴室刮好胡子。他说:“如果我去晚了,那里就会挤满旅客,不太隐私。”吃东西的话,靠机场工作人员和航站楼来往旅客的慷慨解囊。住在机场将近20年的时间里,他吃了太多快餐。睡觉问题,年复一年,机场1号航站楼的那张红色塑料长椅就是他的床。
日常固定的生活流程,包括写日记、看英文的报纸杂志、抽烟以及观察过往旅客。 机场工作人员给他起了个绰号——Alfred爵士,慢慢他在机场开始小有名气。
1999年,在法国律师Christian Bourguet的帮助下,Nasseri终于有了拿到法国居留证的机会,但令人意外的是,他顽固地拒绝签字,而且对离开机场竟然感到了惊讶和不安。一方面他不能接受国籍被写为伊朗,另一方面也想在身份证件上用机场朋友们起的Sir Alfred的绰号。机场流亡11年,Nasseri竟然选择放弃在法国重启正常生活的机会。 同年接受美联社采访时,他在长椅上抽着烟斗,整个人看上去很虚弱,头发稀疏、眼睛凹陷、脸颊凹陷,说:“最终,我会离开机场,但我仍在等护照或过境签”。
从1988年到2006年,起初是因为没居住证陷入法律困境,后来显然就是出于自愿滞留机场了。机场一位女发言人证实他1999年后是可以自由出入机场的,但他选择留在原地。
2006年,终于离开机场,还是因为身体原因不得不住院,后来住进了巴黎一个收容所。
03 失去对现实的掌控
心理专家认为,机场离奇的流亡体验,让他对现实的把握受到了影响,精神变得脆弱,不愿与现实世界接触。
他在机场里结识的朋友说,多年生活在没有窗户的空间,影响了他的精神状态。1990年代机场医生担心他的身体和精神健康,将他描述为“这里的化石”。一位售票员朋友将他比作一个无法“在外面生活”的囚犯。
近20年里,一直生活在人工环境中,从未见过开放的天空,也没呼吸过新鲜空气,坚硬的塑料座椅上永远无法睡个好觉,甚至还需要戴着耳塞保护日夜被机场广播噪声折磨的耳朵,只有电视摄制组或好奇的陌生人来搭讪时,他的无聊才会得到缓解。
04 拿到30万美元,继续住机场
他的故事被美国梦工厂盯上。据传,梦工厂报道他的这段传奇经历支付了30万美元(24.5万欧元)。
2004年6月,他对《Premiere》杂志记者说:“现在电影出来了,我有了更好的形象,但我生活方式没变。我很高兴,这是我的梦想世界”。实际上他的故事不仅为斯皮尔伯格的《幸福终点站》提供了灵感,也激发了法国电影《Lost in Transit》和一部名为《Flight.》歌剧的创作。
他在机场邮局账户上的钱几乎没有动过,而这笔钱明明足以让他在其他地方重启新生。 2006年,他因不明疾病住院,正式离开了巴黎戴高乐机场。出院后被安排在机场附近一家酒店,后来辗转去了巴黎郊区一个收容所。他从没想办法去最初的目的地伦敦,但在法国获得了自由。
机场官员说,他去世的前几周,又住回了熟悉的戴高乐机场。
巴黎戴高乐机场发言人表示:“9月中旬以来,他在一家疗养院住了一段时间,后来又回到机场公共区域,继续机场的漂泊生活......他在机场已经成了一个‘标志性人物’,整个机场都对他有了感情,工作人员多年尽可能照顾他,尽管我们也希望他能找到一个真正的庇护所......斯皮尔伯格电影中,他被困在机场过境区,但现实中,他只在那停留过几次,大多时候都在机场公共区域,可以自由活动”。
官僚作风和日益严格的欧洲移民法,让Nasseri多年合法漂泊在“无人之境”。
电影中,主人公滞留机场9个月,现实中,Nasseri滞留机场18年,临终又回到了机场。或许他内心中的幸福,早已止步在了那座航站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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